东洛

※:Eggsy×Harry
※:如果Eggsy先遇见蝴蝶男

“不，我没疯。”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拿着他内容贫乏的简历，“我来应聘售货员。”
“是吗。”披着卷发的店主从沾着沙拉酱的报纸边上露出半个脑袋，颇感怀疑的看着他。
“收起你的白纸——明早七点见。”

非常顺利的，Eggsy得到了他的第一份工作。
如果不算上之前的扒手生涯的话。
当然，他现在也在做——顺来的钱总是很快消失在烟酒和玩闹里。

Eggsy攥紧手里的纸张，苦恼于自己大胆且很快付诸实践的决定。
——天啊，这就是我想了一下午想出来的。
——不是把他送去养老院，送去警局……等等，警局就算了。
而是让他继续待在我家？

Eggsy握着门把手，做了次深呼吸。
“好，我得先问问他。”
年轻人走进屋，环顾了一圈，然后冲到自己的房间。
床的旁边用书本围成了一个圈——一些Eggsy在图书馆搜刮的，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科学杂志。
圆圈的里面是个男人，他戴着单边眼罩，似乎没发现有人进门。
——Harry.
这是他唯一的自我介绍。

并不像任何老套的好莱坞电影，他们相遇的那天天气非常好，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的Eggsy发现了坐在他家门口的男人。
——看起来有些年长，大概是那种古板又有礼貌的传统英国男人。
Eggsy边想边搭话。
“你好，你在找人吗？”

出乎意料的，男人仅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说——”
男人猛地蜷缩起身子，躲开Eggsy的手。
“别碰我。”
他过长的头发散乱开来。
Eggsy瞧见黑色的皮质眼罩，和男人眼角的伤疤。

秋风对年长者并不友好，Eggsy在相当一段时间的僵持后，让快和台阶连为一体的男人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Eggsy翻出家里积灰的茶叶和陶瓷杯，给他泡了壶红茶。
他的客人摸着温热的杯子，第一次正对他的双眼。
“Harry.”他说，“我叫Harry.”

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五秒钟，狭小杂乱的屋子里鸦雀无声。
Eggsy出声打破令人不适的沉寂，他说:“我是Eggsy——不好意思，没有更多了吗？”
“这是我唯一确定的。”Harry回答，“其他的——它们太乱了，我没办法串在一起。”
Eggsy为自己的运气叹息——一个无家可归的中年人，好像还失忆了。
“你可以等更温暖的日子离开——或者，等你想起些什么。”
Eggsy建议道。

Harry以很小的幅度点了头。
“我能借用洗漱间吗。”

Eggsy在离洗漱间不远的地方打着掌机，他在关卡快结束的boss战中听见门把手拧开的声音。
“结束了吗——比我想象的久，你还有什么——”
“……需要吗。”

Harry站在他面前，蓬乱的卷发修整一新，胡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剃须水的香味。
他的着装仍是灰色针织衫和配套的运动裤。
但他看起来——怎么说呢，像个为表亲切穿着平民衣服的子爵。

Eggsy放弃了快要胜利的战斗——谁还有时间管这个——他从沙发上弹起来，又惊喜又苦恼。
“该死，你该不会是什么贵族或者政府高层吧。”
“我不清楚。”Harry诚实的说，“不过我不认为我是。”
“我看到了镜子上贴的蝴蝶贴画——我的记忆碎片告诉我我很喜欢它们。”
“所以你是科学家？研究虫子的那种？”
“准确的说，是鳞翅目。”Harry纠正他。

Eggsy翻遍了整个家，也没找出能给昆虫学家打发时间的书。
他不得不把自己的手机塞给Harry:“随便搜搜看吧。”
然后在谷歌地图的指引下小跑到离这最近的图书馆。
老天，他读书的时候连学校图书室的门都没进过。
对Eggsy来说，那些专业书籍和杂志是他完全没法理解的领域。他拿了几本厚的像砖头一样的书，又拎出几本自然杂志。
——等等，Harry会用手机吗。
Eggsy在节假日绕了服务台几圈的队伍里想。

Harry礼貌性的接过手机，在确认Eggsy出门后把它放在了餐桌上。
没有什么可做的，Harry回到书柜旁边，扫了几眼。
运动杂志和一些过期的报纸，几本小说。
放在最上面的是儿童绘本，看内容不像是Eggsy的。
——他也许有个弟弟或者妹妹。
Harry猜测。
没看到他的家人——但边缝里塞着赌场小卡片的沙发上有股去不掉的劣质烟气味，。
不属于Eggsy——在他们短暂的接触里，Harry只记得他剃须水的味道。

他很快拼凑出年轻人现在的生活境况。并且想，我不应该麻烦他。
他洗干净茶杯，把他们放回碗柜里，准备回到入秋的伦敦街头。
然而门铃响了，门后是气喘吁吁的年轻人。
“嗨，你的书。”
Harry差点没能接住那一摞战利品。

Eggsy挑的大部头书籍质量参差不齐，好在他还认得世界知名的那几本自然杂志。
“谢谢，但这么多，我一天之内看不完。”
“我看起来很像要赶你走吗？”Eggsy拍了拍最上面那本硬壳书，“我妈他们还要在伯明翰待十天。”
“嘿，别那么看着我，是我自己不想去的。”
“我才不想认识那个混球家里的其他混球。”
“……恕我冒昧，你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吗？”
Harry换了个话题。
“不是，我有个妹妹。”
“是吗——我看见房间里的儿童绘本了，里面的蝴蝶很漂亮。”
“……你只喜欢蝴蝶吗？”
“就目前来看，我确认我对它们很有兴趣。”
Eggsy理解地笑了笑。
——蝴蝶，蝴蝶，蝴蝶男。
他在心里念叨。

这种微妙的不愉快持续了两天，直到钱包快要见底的现实一拳打歪了他的鸭舌帽。
Eggsy在他妹妹的房间里坐了一下午，最后决定去赚点小钱。
“你要去哪。”Harry的声音从里屋传来，“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过二十。”
“有点事。”他不打算说出实情。
“注意安全。”Harry说，“这个时段很多不老实的年轻人。”

Eggsy一度怀疑Harry意有所指，怀疑他是某个失忆的私家侦探，但他想了想男人纤细到会被手机铃声吓到的神经，把一切归结于科学家的逻辑思维比较强。
——我得用顺来的钱给他买三明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年轻人感到罪恶。
——天啊，他要是知道了可能会绝食。
Eggsy就这样在小巷里停了下来，甚至没注意到理他几步远就是一场快要开始的斗殴。
“你是想观战吗？”负责清场的黑人问。
“不——我想问问你知道哪有在招人的便利店吗。”

Eggsy在男孩们的哄笑里走出小巷。
他翻了翻钱包，算着里面的纸币够买几次快餐。
最终他合上干瘪的钱包，告诉自己:“明天，明天就去找工作。”

迎接找到工作的年轻人的，是有规律的翻书声。Harry读的很投入，尽管在Eggsy看来那就是一堆铅字。
Eggsy压下自己炫耀的欲望，缓慢蹲下。
“Harry。”
“我在听。”
“看着我，Harry。”
“我找到工作了。”
昆虫学家终于抬起头。
“恭喜，是什么样的工作？”
“售货员。”Eggsy盯着Harry咖啡棕的眼睛，期望从里面看到一点赞许，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不错的开始。”Harry的声音平板得像教师讲解一道微积分，“坚持下去。”
——没有别的了？
Eggsy尽力把这句话压下去。
他几乎想揪着Harry的衣领告诉他我是为了你才去搞简历这种鬼玩意，然后大早上跑去三条街以外的地方等那个沉迷花边新闻的女店主看我一眼。
凭着他最基本的礼貌，Eggsy在说了一句“打扰你了”之后带上了房门。

他有些生气。这感觉就像他的努力和照顾远远比不上那些活在书页里的蝴蝶。
——这不是感觉，他就是比不上。
Eggsy挫败的将剩下的简历揉成一团，丢进了废纸篓。

他们的交谈变少了，虽然本来就不多。
Harry在某天早晨例行的问候后，表明了他想去自然博物馆的愿望。
“我想去看标本。”他说，“我记得我家里就有很多。”
——去吧，最好和蝴蝶一样飞走。
Eggsy左手边的小恶魔叫嚷着。
——不，他还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想起来，这还是他最近几天第一次出门。
絮絮叨叨的小天使占据了上风，Eggsy一边在手机上翻找便利店老板的联系方式，一边说:“去吧，我陪你去。”
他们并排坐在地铁里，Harry身上穿着Eggsy因为买大一号一直没穿过的运动套装，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了一些。
“你还记起什么吗？”
“壁橱上有一只狗的标本。”
“……好吧，你真的很喜欢标本。如果我死了，你会把我也做成标本吗？”
Harry为Eggsy跳脱的思维感到震惊:“你在说什么，你才二十几岁。”
“我是说，你看起来更喜欢标本——想过吗，把我钉在在墙上。”
列车的到站提示音盖过了Harry的回答。
Eggsy从他的口型里勉强读出，他说的是，如果那不犯法的话，我会的。

年轻人的心情忽然明朗起来，他不太想分辨那是一句玩笑话还是真心的回答。
“走吧，我们去看蝴蝶。”Eggsy拉着Harry，几乎用跑的离开车厢。

Harry微笑着注视Eggsy的后脑勺，脑里断断续续的记忆不合时宜的拼凑在一起。
Harry想起了他的另一个名字，听起来更像代号的名字。
他是Harry，也是Galah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