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点→吴邪开始大剂量吸取费洛蒙
“今天带你看个东西。”
吃饭的时候,黑眼镜嚼着萝卜干说。
“好。”吴邪埋头喝粥,左肩上的伤口一阵一阵地疼。
玻璃罐子里的生物屈起身子威吓他。
吴邪凑近去看,那生物反而安静下来。
“你好。”他敲敲磨砂玻璃,“我终于见到你了。”
黑眼镜在一旁站了一会,无声地退出去,锁上了房门。
这是个地下室。
卫生间,木板床,几天份的干粮,还有几排玻璃罐子。
这就是他接下来的一周。
吴邪拍拍棉被。
软乎乎的,很舒服,也很暖。
他靠着棉被坐了一会,慢慢合上眼。
那生物的嘶嘶声在黑暗中被放大了。
“我来了。别急。”他慢条斯理地把棉被叠成小方块,堆在墙角,然后朝黑毛蛇走去。
在罐子四壁上乱窜的蛇消停下来,歪过脑袋看他。
“麻烦你轻一点。”吴邪把罐子打开一条缝,逐渐向上提。
蛇的牙齿深深嵌进他的血管里。
蛇尾不断在他身上击打,扭动。
它终于松开口,却缠上青年人纤长的脖颈。
一半是冰冷黏滑的蛇鳞,一半是粗糙细长的毛发。
它们怪异地拼接在同一个物种上,像自然的某种讽喻。
吴邪仰躺在地面上,盯着愈来愈模糊和变形的天花板。
“好热。”他一边说着,一边抱起双臂。
吊灯在空中左右摆动。
垫了砖头的桌腿被他的指甲划出几道印子。
吴邪用手背拭去眼尾的泪痕。
“你怎么这么可怜,尽看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他捏住蛇头,把蛇从他身上扯下去。
蛇矿里那个陌生的青年在记忆的最后说:“对不起,我能力不够,所以你先走吧。”
“你一定要出来!我在入口等你!”青年的同伴声嘶力竭地喊,“我们约好了!”
——他不会出来了。
吴邪的神情恢复到惯常的样子。
他把自己封回铁皮箱子里,追上逃到门边的蛇,将它也封了起来。
“第一人称就是这点不好。”他习惯性的摸烟,发现口袋里扁扁的。
“……算了,再几次就不会了。”
他用记号笔在玻璃罐子的外围写下数字一。
“下一个是谁呢?”他看向那些躁动的生物。
那些生物也紧紧盯着他。
他在头两天就开了近乎一半的罐子。
——速战速决。早死早超生。
他想。
第二天的下午,他已经能做到用手撑着桌子挺过整个过程,并且在一条蛇的记忆结束还不到三秒时,就把它丢回罐子里,然后马上打开另一个。
他透过靠近屋顶的百叶窗投射下来的光线判断时间。在差不多的时候,他会翻出装干粮的盒子,随便拆开一包塞进嘴里。
不过,有时食物会被浪费。
他吸取费洛蒙的频率过高,或者是进食前看到的记忆和他本身的情感共鸣过于强烈时,他会生理性地发抖。
他常常花很长的时间撕开包装,然后眼看着包装里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他捂着脑袋,静静等那些异样的感觉都平息下来。
那之后,他会摇摇头,苦笑着把食物捡起。
“开小灶了。”他掰碎干粮,一点点撒进罐子里。
他发现有的蛇特别喜欢他喂的东西——即使那些东西根本算不上好吃——谁知道呢,说不定蛇喜欢——有的则根本当那些食物是空气。
类似的,有的蛇咬完他过后就像完成了上级交代的任务,蜷缩在罐子里一动不动,冬眠似的。有的则一副还想再来的样子。
“会轮到你的。”他走到最闹腾的那条蛇前面,“别撞玻璃了,我要睡觉。”
木板床上铺的是凉席,配的却是秋天用的棉被。
第三天时,吴邪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这一举措的人性化。
他像前些天一样睡到自然醒,简单解决了早饭,便用点兵点将的方法选出一条蛇。
那蛇温顺异常。它力度不大地咬了他一口,随即支起上半身与他对视。
它的记忆却是目前为止最可怖的。
吴邪看到了一群人绝境中的自相残杀。
“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们——我杀死了他们所有人!”那个活到最后的女人笑着笑着,开始失声痛哭。
——是我。
吴邪的心神在虚空里游荡了好久,终于落回到窄小的地下室。
他感到刺骨的寒冷——那感觉真实和缥缈参半,像来自灵魂深处,又像在屋顶上凿开一个洞,自洞口浇下迫近零度的冰水。
他不很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顿地走向木板床。
棉被包裹着他,温暖,很温暖——有如拥抱,有如朝阳。
他觉得自己的体温渐渐高了起来。
汗水从他额头上缓缓滴落。
最里层的衣物早已贴在他的身上。
“好冷,好冷。”他喃喃地说着,一个劲往手中呼气。
——怎么没有白雾呢?
吴邪十分不解。
他这辈子刻骨铭心的寒冷并不多。
一次是大学去东北旅游时和旅行团走散的那个深夜。他带着登山包,在背风的山坡用冻僵的手写下遗言。
一次是从墨脱的寺庙离开时。他租了当地人的车。那车的车窗漏风——寒风肆无忌惮地刮进来,像尖刀。
还有一次,大概是在一堆篝火旁。
他对着不再显现的入口,数着粮食和水,无言地等着。
他大约等了三天——或许更久。
篝火始终燃着,那温度却和漫山遍野的积雪一样。
“我好冷。”吴邪扯着自己的头发,紧闭双眼。
照进屋里的阳光慢慢被一地冰凉取代。
——“你冷吗?”
又过了许久,他对着光线昏黄的吊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