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藏】雀鸟


※:平行世界交叉梗
※:暗影源×少年藏

他在前天刚刚接受了齐格勒博士最新一轮的改造,胸前引出的一截导管突兀而惹眼。
还好现在是落雪的时节,不然他只能找个隐蔽的山脚待到他的同伴出现。
一天前,源氏发现他躺在雪地中,不远处是标着“男汤”的垂帘。
逐渐习惯了西式生活的机械人愣了神——他下意识的想伸手试试水温。
冰冷的机械在雪的映照下毫无生机。
他压下从角落里席卷而来的记忆,起身张望。
他看到了远处灯火绵延的岛田城。

“源氏……”
他发出混杂着人声和电子音的呢喃。
“岛田……源氏。”

“岛田……”
“半藏。”

在陌生的温泉旅馆待了一整天,他得到的信息仅是这个世界的日本比他所经历过的还要落后。
不要说智械,似乎连机械的影子都没有。
源氏穿着厚重的和服,围着素色围巾,混杂在往外走的游人当中。
他藏在衣袖下的右手,和满眼的和式建筑格格不入。

——别碰见他,就当在执行任务。
——别碰见他。

今天是没有速溶咖啡气味的第二个早晨,源氏坐在嘈杂的酒馆里,听人们讨论即将到来的祭典。
“春天马上就要到了。”
他们说。

机械人沉默地坐着,城里的孩子从酒馆旁经过,好奇的看着他。
他们中间有一个披散着头发——那个孩子转过身,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他现在多大呢?
源氏禁不住想。

伴随他多年的怨恨叫嚣着,他的理智则唱着反调——这是平行世界,他不是那个杀死你的人。

源氏裹紧外衣,准备去别的地方游荡——他很久没有这样的清闲,训练、任务和维修时常占据他生活的全部,他转过身,听见一句熟悉的问话。
“你知道源氏又去哪了吗?”

束着头发,看起来很奇怪。
不是小孩,但也没成年。
穿得很少,似乎是出门匆忙。

他是另一个世界的岛田半藏。

机械忍者移动着僵硬的身体走出店外,余光不自觉的飘向少年人纤细的脖颈——脆弱,不堪一击。
少年警觉的看了他几眼,又继续询问。
——“他说他中午就回来,可是……”

这样就好,半藏把自己当做一个奇怪的异邦人,他则辗转于岛田城,等待代表现代文明的传送器出现。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超出预料。

他经过一群堵在路中央的,剑拔弩张的年轻人,不耐烦的挡下一记肘击——有点力道,但太弱了,连活动筋骨都不算。
收回左臂,源氏发现这群人突然安静下来,还时不时往他身后看。
机械人回过头,对上一道疑惑的目光。
他被自己盯着。

“……你是谁?”
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嗓音沙哑——他的声带也在改造中。
“旅人。”他简短的回答。
识趣的话,年轻人应该接收到他对谈话的反感。
“你从哪来?你的眼睛为什么会变颜色?”
“……”源氏决定无视他。
“你刚回头的时候是红色的,现在是黑的了。”
把他的无言误解成某种对秘密的保守,源氏——大概十三四岁的源氏小声问着,勉强地跟上机械忍者越来越快的步伐。
“别跟着我。”
他止住年轻人。

“……源氏?”
岛田家的少主出现了,在源氏即将在年少的自己面前虚挥一拳把他吓退之前。
“哥!”他喊着,“这个人刚刚帮我教训了尾濑!”

——说不出否定的话,因为半藏正走过来。
“你好。”半藏仰头看着源氏,“我在酒馆见过你。谢谢你帮我弟弟。”
源氏的神智在听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恢复过来。
“……不谢,再见。”

他的度假变成了酷刑。

在和记忆中的岛田城有诸多重合的地方漫无目的的待着,想着这里有依旧和平相处的他和半藏。
——想要破坏。
——不,这不是你的世界。
——去见他吧。
——不行,我不能……

我不能见他。

“你好,我听说你这几天待在这里。”
依旧束发的少主站在温泉旅馆的门口。
“我来找人,就顺便过来了——给,这是一点特产。”
思索着这个人对陌生人有这么亲切过吗,源氏收下了那一小包东西。
“其实没必要——你以后不用来了。”
“……好,那我走了。”

什么啊。
为什么会露出失落的表情。
擅自拿了旅馆的衣物,如今回来帮工的陌生人很值得深交吗。
源氏突然烦躁起来。
——就不能放过我吗?

“今年还挺不错的……大浴池开放的时间比往年长。”
“因为冷吧。”半藏从老板手里接过荞麦茶,“有机会的话,我也想泡温泉。”
“再过一个月应该就没什么人了,你随便泡。”
“私人温泉吗?”
“是啊,他可以帮忙搓背哦。”

“……我不会待到那个时候的。”
源氏盘腿坐着,任由老板把话题转向他不在人前进食的怪癖。
“是吃不习惯吧。”
半藏说。
“……所以我送他松饼的时候才摆出那个表情啊……”
“不,他一直这样。”
两鬓有些斑白的诹访和半藏是旧识——因故隐退的岛田大名的部下,大概。
他们时常在源氏打扫院落的时候聊个不停,有时还制造垃圾。
“别乱丢纸袋。”他抗议道,“我刚扫完。”
“辛苦了,喝点茶?”
“感谢您的好意。”
源氏背过身,走向客房。

他逐渐意识到这里的时间也许流动比他原本的世界要慢——我可能要呆很久——这种想法让他几近发狂。
源氏缠紧右壁上用来遮盖机械部件的绷带,然后拆开伴手礼。
“这次是樱花饼吗……”
节庆时常和红豆饭团一起出现的和食样式精巧,应该,很好吃。
谁知道呢,替他品尝的是住在旅馆后街的孩童,和前院里几尾清闲的金鱼。
——喵~
黑猫在叫。
接着是跑动的声音。
年轻的少主追着任性的吉祥物,一直追到这间客房前。
“……怎么了?”
源氏把提在手上的伴手礼又放回去,推开门问。
“它不想洗澡——明明后腿上都是泥。”
“诹访不在?”
“他有事出去了,让我帮忙。”
“我可以按着它。”
“……按着?”
“我是说,我帮你。”
半藏很意外。
——也是,一个平时话都不和你说几句的人主动帮忙,是很奇怪。
“觉得多余就算了,当我没说。”
源氏的袖子被扯了扯,又很快放开。
“不会,两个人比较好,大福实在太会逃了。”
黑猫在回廊尽头摇着尾巴。

“你喜欢吃面吗?”
“对啊……我喜欢牛肉乌冬。”
“我……都行。”
差点想说咖喱乌冬。
这边应该没有吧。
“要再加一碗吗?”
“不用了,你还没拿到这个月的工钱。”
“要吃就点,诹访给我预支了。”源氏指着招牌,“麻烦再要一碗。”

——既然他那么喜欢吃面,要走的时候把剩下的钱都给他吧。
啊,他不会收。
那让诹访转交好了。
源氏看着前方出神,耳边是半藏吸溜第四碗面的声音。

也许他们是不一样的。
这句话在源氏脑子里不断转悠。
他认识的半藏在同样的年纪已经是一个对他严厉甚至不太亲近的兄长了。
他不会觉得给猫洗澡很有趣。
也不常笑。

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他最终选择了家族啊。

他闭上眼,看见那把见过无数次的武士刀,斜刺入他的胸腹。

“……我有点事要办,你吃完自己回去。”
源氏突然站起来,也不管半藏有没有听清。
“再见。”
他握紧拳头,触碰到绷带底下冷硬的金属。

为了不生事端,他最终选择了逃避。
半藏在那之后来了两次——他坐在客房里,没有开门。
年轻人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不想见自己了,但看见了摆在原位的伴手礼,多少也懂得退却。
于是,他的卧房成了大福逃避洗澡的宝地。

春日祭前第十天。
源氏在酒馆的后厨里见到了久远如上个世纪的交互页面。
“传送器出了故障……你在那几天了?”
“……十三天——维修还要多久?”
他的长官没有很快回答,似乎在翻找最新数据。
“大概,九天,按你的时间来算。”
——“再当几天普通人吧。”

“你不在的话春日祭的时候会很累啊……很急吗?”
“日期约定好了,改不了。”
源氏随便找了个理由。
“约定?你不是一个人吗?”
“我有同伴的。”
源氏在诹访的沉默中将工钱推回去。
“给半藏。”
“……你在搞什么……”诹访难得地皱着眉,“我知道你不想告诉他你要走,但至少见他一面。”
“……我尽量。”
源氏回答。

夜幕下的花村显得冷清。
越向里走越是如此。
城中心的建筑与他隔着一道围墙,他不用细看都知道踩着哪些地方能够翻上去。
然而他只是沿着墙根散步,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不巧的是,有人过来了。
“……谁?”
他听见那个人问。
“……鬼。”
源氏戴上面甲,发出更加模糊机械的声音。
——“来找你的。”
那个身影很快警觉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这点距离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觉得可笑。

黑夜中的入侵者轻松压制住了岛田家缺少实战经验的少主,将后者抵在墙角。
半藏的眼里是不甘和慌乱。
——我快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吧。
不,我还要更困惑,更难以置信。
——要让他也尝尝吗?
机械忍者摩挲着面甲,赤红的双眼注视着挣扎时蹭掉了发带的少年。
他们的样子完全重合在一起。
不,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本来按着半藏身躯的手移动到脖颈,最脆弱的,最显眼的脖颈。
半藏死死盯着他——像随时会发狂的狼犬。
源氏短暂的犹豫了。
一直没有动作的少年突然咬上他的右臂。
——他扯下了源氏的绷带,看见了他一直隐藏的,被改造的半身。
“……这是什么……”
半藏颤声说。

“这是我。”
源氏摘下面甲,对半藏笑了。
阴冷,讽刺。
“你为什么会缠上我呢?”
——“你应该离我越远越好,这样才不会被伤到。”
“别相信任何人,半藏。”

皮肤的触感是温热的。
他的记忆告诉他。
他还应该感受到皮肤之下跳动的血脉。
“半藏,我没有说过我的名字。”
——你想知道吗?

少年发出断断续续的喊叫,徒劳的抵抗愈来愈无力。
他深吸一口气,打算了结这一切。
“哥……!!”
另一个他不顾一切的冲过来。
——正好。
源氏想。
——你看看吧,你以后也会这样的。

机械忍者给了半藏最后的告别——在腰腹处力道刚好,不会让肋骨断裂又足够疼的一拳。
他撤离到百米之外。
这个世界的源氏护在半藏身前。
“……真傻。”
源氏嗤笑。
紧接着,他看见理应动弹不得的半藏站了起来,将源氏扯到背后。
——跟着我。
他听不见半藏的话,但他读懂了。

——跟着我。
那个杀了他的人也说过。

源氏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哥,你没事吧?”
“我站不稳……你为什么过来?”
“父亲找你——说起来,他最近好像不常去道馆了。”
“……别多想。”半藏低声说,“回去吧。”

第二天,十四岁的源氏独自在钓金鱼的小摊前发呆。
半藏则跪坐在空旷的庭院里,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迷茫。

——源氏。
齐格勒博士叫醒维修完毕的机械人。
“你的精神状况很糟糕,你确定要继续改造吗?”
“我确定。”
他握紧右拳,又缓慢松开。
“这次之后你的改造就基本完成了,你唯一剩下的就是……”
“博士。”
源氏打断她,
“告诉我具体日期。”

机械人回到他陈列简单的休息室,脱力般跌坐下来。
过去二十多天的经历在眼前回放,最后定格在负伤的,挡在另一个源氏身前的半藏。

——你真没用。
他骂自己。

即使是现在,他在潜意识里还是想做那只安逸轻松的雀鸟。
即使被折断翅膀。
即使像现在这样。

——再见到他,我会做什么?
——他也会束起头发吗?
——他会后悔吗?

源氏对着铁皮屋顶,无甚逻辑的问着。
窗外下起细密的小雪,他想起另一个世界应该已是春天。
也许半藏正被弟弟拉着,小跑在长得望不到尽头的街上。
——“春日祭,玩得开心。”

他应该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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